吴老大闹肚子民间传说

那是今年夏天,农民工吴老大闹开了肚子疼。发作起来象有只小孩的手伸进肚子里,又揪又拧,一抽一抽的疼。气的他牙根直痒痒。他知道手脚会“抽筋儿”的,可这肚子里咋也跟“抽筋儿”似的呢?他使劲地按紧肚子,不停地揉搓,象要把“筋儿”给撸直。唉,不就是吃了几个不卫生的馒头,喝了几口不卫生的水么?五大三粗的一个精壮汉子,至于么?

吴老大闹肚子民间传说

吴老大暗骂着自己的肚子,经这么一骂,再经这么一撸,肚子的疼痛倒是减轻了,伴着咕噜声,有了一股强烈的下坠感。他急急跑进厕所,还没蹲稳,恰如疾风暴雨,急不可待地倾泻而出。旁边,有个工友正为便秘而痛苦不堪地暗自憋劲儿,吴老大的地动山摇惹来人家的好生羡慕:老兄啊,我要是你这么痛快就好了。吴老大哭丧着脸:老弟呀,痛快个啥呀?你没见我这裤子还没褪下来吗?

就这么着,一会儿疼痛难忍,一会儿下坠进厕所,翻江倒海的这么来回跑,一夜下来,把个吴老大给折腾的浑身酸软无力,走脚象踩在棉花包上。熬到天亮,这病痛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又躺在潮湿闷热的工棚里歇了一天,还是不见轻。他觉有点扛不住了,自己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需要赶紧治一治。

要治病就得跟医院挨上边儿。因为医院就是给人治病的。一想到医院,吴老大马上打消了“进医院”这个念头。医院绝对不能去,那医院不是给他备的。在他的眼里,医院是给有钱人备的地方,医院的大门是个老虎嘴,一进去,不狠狠地撕咬下一块肉,它是松不开嘴的。

吴大是个出苦力的民工,没肉,不尽咬。这年月的医院都靠钱说话,有钱还好办,而他是个穷民工,没钱,人家不会拿你当回事。给你肚子里丢卷纱布,放把剪刀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前些日子听工友们说了这样一个故事:也有个肚子疼的人,进了医院,经检查确认是得了阑尾炎,决定开刀切割阑尾。手术台前主刀的是一位“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实习医生,肚子被一刀子切开后,找了一个多小时,愣没找到阑尾在哪儿,实习医生急了,把他的肠子都拿了出来,上下一通紧捯。此时此景,把病人也折腾烦了,一把撩开白罩子,也帮着医生找。这事是真是假,发生的时间到底是当今的都市,还是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已无从考证。反正,这些令人魂飞魄散的荒唐故事,足以让他吴老大对进医院有了一种抗拒。

不过话说回来,吴老大不想再躺在床上拖下去了。这才歇了两天,就被扣去了两天的工钱。他心疼,六十多呢!六十多,在乡下的老家,能顶好大好大的用呢!他突然想起,隔壁工棚的小张好象应该有药,这小子的姑父在老家卫生院里工作,隔三岔五地开些又便宜又管用的药来。都是针对一年中有可能在他身上发生的各种病,一种病一包药,分门装在各种塑料袋里,并且在袋上写上“感冒”“消炎”“镇痛”“外伤”“痔疮”等字样。

吴老大找到小张,小张一看他捂着肚子,痛苦扭曲的脸上冒着虚汗,自然知道了他的用意。小张是个热心肠的人,他在箱里一通翻腾,想找些镇痛和“黄连素”之类的止泻药,但他不无遗憾地发现,这类的袋子都空了,也是的,这类药似乎是工地上最受欢迎的药,谁来要小张都不会拒绝,所以,这类药先用完也在所难免。

小张不无遗憾地说:你就不会得个“痔疮”啥的,干嘛非得跟着闹肚子?

吴老大嘴上不说心里遗憾,也是的,为啥不得个“痔疮”?就算没药,不就是疼点嘛,夹着腚,照样上班,也不至于扣工钱嘛!

吴老大还是觉得这样硬扛着不是事儿,还是得找点药去。他决定出门上街,去趟诊所,抓点药。

说是上街,其实就是走出他住的地方,拐上了一里以外的一条破旧的小马路。破旧的马路边上,有一条溜破旧的小门脸,周围工地的民工晚上下了班,常有到这里喝酒看录像的,蹲在道边的旧衣摊挑挑捡捡的,也算是带来了一点商业的气息,繁华的味道。

吴老大记得这街的尽头,还有个私人的小诊所,于是,捂着肚子,拖着无力的步子,走过去。

进了私人诊所,才发现,诊所的老板(吴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医生),正耷拉着脸,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听那话口儿,像是这房的房东要给他加房钱,两人谈崩了,心里正烦着呢。吴老大进来他也没心思当回事了,一听吴大说肚子疼要买药,随手甩出两包药来,一问价,六十元。这又是他两天的工资!吴大赶紧说钱没带够,吓的落荒而逃。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随后一抓,仿佛能攥出水来。很闷,让人窒息。吴老大想,这怕是一场大雨的前兆呢!

夜已经很深了,他想,要不在到前面的城里正规药店去看看,听说那些药店不分白天黑夜都开门营业。也许那里会便宜些。

吴老大拖着疲倦无力的身子继续向前走着,路过了一个有着一片草坪,几个雕塑像的小公园,他觉得实在走不动了,见前面有几个青石板搭成的凳,就走过去坐下来。不远处,草坪上谈恋爱的`小情人们嗡嗡嗡的情话让他直犯困,他决定睡一会儿。

在梦中,他听到救护车的尖叫和人来人往的杂声,他想起来看看热闹,但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等他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一间白色的病房里,邻床的人对他说:你可真能睡,一睡就是一天。

见他醒了,护士告诉他,他得的是急性肠胃炎,本来病不大,让他这么一拖险些要了命,她说,光医药费就三千多了,还不算别的。护士问他的亲人有没有在北京的,快让他们过来结账,不然他们就停药了。

吴老大觉得肚子不疼了,但头却疼的厉害。他想说自己没钱,又不敢。他想说自己没打算进医院,但又说不出口。他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心里一直使劲地翻腾着,终于咬咬牙,决定偷偷逃出医院,他知道,只有这样,他这一年的工才不白打。

于是,他轻轻地扯下吊针,偷偷溜出病房,悄悄地从门诊大厅穿过,出了医院大门,在医院的大门口,他心里过意不去,就冲着高高的门诊大楼用力地鞠了个躬。

偷偷跑回工地的路上,他才发现,这老天好象被谁招惹动了怒,狠劲儿地阴沉着脸,黑乎乎的云团遮天蔽日地压过来,倾刻间下起了飘沷大雨,吴大夹杂在刚刚下班的人流中,一起躲在了一座立交桥下,看着马路上翻滚着的雨水迟迟不肯下落而越积越深,眼看着那些拥挤不动,吱哇乱叫,渐渐被淹的小轿车,眼看着交通再次陷入混乱的场景。这个土头土脸的吴老大,觉得有点纳闷,这个城市的肚子是不是也跟他一样闹起了急性肠胃炎呢?

快天亮的时候,吴老大跑回了工地,他从电视的当地新闻报道中,除了知道这场罕见的暴雨带来的各类灾难外,还看到了一条社会新闻:又一个被抢救的民工逃出医院,社会呼唤道德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