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进箱底里的温暖抒情散文

北方的风根本不讲人情,年关渐近,爆竹愈燃,风却不徇半点私情,依旧认真地吹着,寒冷得无懈可击。总说世间很难有公平之事,公正之心,在我看起,这天气就是最公道的。不论你是暖气房里的常客,还是跋涉在山水间的山野村夫,走在同一片蓝天下,感受到的是同一种冷暖。

压进箱底里的温暖抒情散文

因为老人在世,况且也很享受大家庭里的热闹与温暖,于是,每年回老家过年已成为常态。婆婆家在农村,虽然没有暖气房的时尚与先进,但有烧得发烫的土炕和燃得很旺的炉火。虽然没有城市里的繁华与拥挤,却有着清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还有一家人的和谐与开心,年也只有在忙碌与团圆中体现它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一向在温暖里浸泡惯了的筋骨却经不起老家风霜的打磨,一股不小心吹过的冷风,总会让我退惧三尺。保暖衣加了一层又一层,全身上下装扮得有几分大熊猫的憨态,可还是抵挡不了感冒的侵袭。突然之间,有点怀念小时候穿过的棉袄棉裤。

那时候的冬季,严寒并不比现在的逊色多少,相反,有一种不把你冻个半死还不罢休的架式。小时候住得是窑洞,到了冬天,会用纸糊住能透风的小窗户,用柴禾堵住可以透进光明的大窗户。窑洞是住满亲情的窑洞,衣服是用爱心棉花做成的厚棉衣,再霸道的风一般是刮不去多少温度。

小时候的冬天,母亲给我姐弟每人是准备两套棉衣棉裤的。我是老大,我的棉衣棉裤多是由大人穿破烂后补补贴贴造出来的,弟弟妹妹的棉衣棉裤当然是大的穿过补丁过后小的来穿,两层棉布,中间夹些棉花,棉花是有新有旧的。祖母说:“只用新棉花做成的棉衣会透风,不暖和。”做棉衣时,会先用针线把里外两层布缝好,然后翻一个过再装棉花。祖母装棉花时特别细心,把棉花剥成一薄层,一片接一片慢慢装,一直装够三层为止,还要用手捏捏,看有没有不均匀的`地方。我这人性子急,只想把棉花装里面就行,想帮祖母装棉花,结果还是让祖母全拿掉,自己重新贴上去,唯恐我装得不匀,有风钻入。装好棉花,祖母便会让我取来报纸或塑料纸,放在装好的棉花上,把棉衣整个翻个过,这样面子是面子,里子是里子,棉花刚夹在了中间,再用针线从里面引几回,棉衣的大致形状做成了,最后剩下缝领子和钉钮扣,领子做起来问题不是很大,但也要大小适中,刚好与棉衣领口配成对,与穿棉衣的人的脖子相吻合。这缝的钮扣是用布卷成圆形自己编成的,有些还会做成盘扣,样子是挺漂亮的,而且扣上去不会随便散开,这种做钮扣的方法我终究是没有学来的,也许随着上一辈人的离开,对于手工缝制的棉衣,普通的人家是不会再有这样的手艺。

这种手工缝制的棉衣一直伴随我高中毕业,这期间,因为有薄厚棉衣棉裤的相伴,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寒冷的可怕。那一年,我参加工作,因为要去工作的乡镇距离家中六十多里路,而且周末来回也是骑自行车。到了冬季,我还是理所当然地穿起了母亲用手缝成的棉衣,外面套上一个罩衫,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穿着简单舒适,而且保暖性又极好。

记得我穿着这样的棉袄,骑自行车刚走在半道上,碰见一位多年不见的同学。他也在骑着自行车,下车之后问我现在干什么,问我近况如何,我还自豪地说:“现在上班了。”他左看看,右瞧瞧,一副质疑的目光在探究我的回答的正确性。因为在当时,只有农村人才穿这种土气的手工棉衣,对于上班的公家人穿这有点与身份不相配套。多少年以后,我还会想起他那怀疑的目光以及有点瞧不起的表情。

后来,机器缝制的棉衣,挤身于市场,款式新颖,样子漂亮,而且穿上去一包装,就会把我这个农村人打扮出那么点“洋气味”。但我总觉得买来的棉衣没有母亲缝制的穿上去切心,暖和,一直还想穿件母亲手工缝制的棉衣。后来,经不起我的念叨,母亲还是给我做了一件棉衣,三面全是新的,里子是纯棉布,中间是新棉花,外面是上好的丝绸,这是我这辈子穿过的最上档次的手工棉衣。此时,工作已有七八年的光景,这样的棉衣是我喜欢的,但总有一些人认为我小气,舍不得为自己买棉衣,穿这个显得土里巴唧的。那件棉衣,我穿得时间并不长,每年冬天最冷的那段日子里,总会套在大衣服下面穿上一半次,然后折好又存放起来,反反复复,压在箱底将有十年之久。后来,虽然没有再穿上过身,但只要存放在那里,就是温暖的存在,即使冬季里遭遇多少风刀霜剑,只要那件棉衣还在,我觉得寒冷并不那么可怕。终于有一天,羽绒服一件接一件地挤进了柜里,发现蜗居于箱底里的棉衣再也没有要留下来的意义,于是,恨下决心,还是将它送给了别人。

手工缝制的棉衣,基本上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即便在落后的农村,也很少有人愿意去穿一件自己手工缝制的棉衣,基本上是以市场上机器加工的为主,因为这些棉衣的长相比较好看,穿上去时尚大气,这也是人在温饱问题基本解决的前提下,对精神生活追求的一种途径。

如今我在寒冷的胁迫下,却有点想念起手工缝制的棉衣的好处来,轻便而且保暖性好,穿着方便,干活也轻松,寒冷的北风对它也是无何奈何。不过,这仅仅成了我的一厢情愿,也许,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穿上这样小巧玲珑的手工棉衣,也许,等到有一天退居山林,我会为自己缝制一件这样的棉衣,一半儿穿得是回忆,一半儿是将余生过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