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青草味的时光美文摘抄

天色已晚。

泛着青草味的时光美文摘抄

袁林开着他那辆蹭蹭亮的黑色奔驰送我回家,车里流淌的是轻缓的咖啡音乐,使得微醺的我更加的昏昏欲睡。

“老夏,当年要是你没有爱上你现在的老公,我们俩会不会有后来?”袁林突然侧过头来问我,赶走了我所有的困意。

“额,怎么突然会有这样奇怪的设想?”两个人的静寂空间,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我故意呵呵笑了几声,以来掩盖我的无措和尴尬。

“哈哈,你还是这么可爱。”他倒是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像在为他的成功捉弄而庆功。

我沉默着,以来表达我的不满情绪。

“对不起。”他还是如当年那样,知错即改,速度奇快。

“老夏,你的梦想是什么?”他转移话题。

“可以一直与字为伴。”我答。为了不再面对他的盘问,我遂即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

“拥有很多钱,不知道算不算?”他望了我一眼,然后又说:“如果不算的话,那就不要总是这样忙碌,我希望多一点时间陪家人。”后一句话他说得很沉重,我想,他这样的有钱人,活得要比我们这样的小平民,辛苦得多吧?

袁林其实是我的初恋男友,如果那段恋情算恋爱的话。大学里谈恋爱本身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我们都知道,终究会分道扬镳,谁都没有太认真。其实袁林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很乐观,活泼。而我那个时候喜欢的男生,应该是沉稳的那种,整天低着头,看书或者攻题的安静男生,会一个人静静地独来独往,还有一张完美的侧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和袁林走到一块,就因为他曾经在图书馆和我同时还一本相同的书?

诚然,很多事情都追溯不到确定的答案,我们恋爱,如同我们之间的分手,没有缘由。就那么自然地来了,然后又自然地散了,与他人无关。

所以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其他校园恋人那种天雷地火的缠绵爱恋,或许太平常,所以不刻骨。于是我从来没有以文字的方式为这段恋情写过只言片语,因为我知道,即使用最美丽的辞藻,用最艺术的加工,它也不会感人。

我们之间,只不过比友情微妙那么一点点,离爱情又很远。

“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你们,本身就是一种美丽。”

袁林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座的很多人都张大着一张嘴,呆呆地望着他,兴许大家没有料到他一个整日与钢筋水泥打交道的大男人会说出这么文艺的话。

我总是算不清我们相识到底有多少年了,源于我对数字的概念很模糊,于是每一年聚会我都会重复着相同的一个问题:“这是我们毕业多少年的聚会?”

之前的所有聚会,袁林都没有来参加,听其他同学说,他在遥远的北方,和他做房产的父亲一起打拼事业,现如今已身家不菲。隔了十年的光阴,当初的翩翩少年已被岁月风尘那支残酷的画笔,描摹得又胖又黑。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我甚至怀疑,往昔那飞扬的我,就是和这么一个平常甚至有些庸俗的男人谈恋爱的?

午餐的时候,喝了一点红酒,酒店里的空调温度打得有些高,不胜酒力的我有些微醉,甚至有些朦朦胧胧的幻觉。袁林回答着同学们询问他的话题,关于他家的产业,以及他这十年的创业历程,我于是没心没肺地说:“哦,你就是所谓的富二代?”

他站起来向我碰杯,说:“你想怎么说都行,只要你高兴。”

有男同学嬉笑着调侃:“是不是已经后悔当初和他分手了?”

“得了吧,我们根本就没开始,哪来的分手?”我反击。

“老夏,你也太绝情了吧,怎么能说我们没有开始呢?至少我们牵过手,我还给你写过情书。”他一饮而尽。

然后就有人笑到岔气。

时光似乎一下子穿梭到从前,有些早已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瞬间复原。

袁林的情书,写得一点不感人,以至于此一时我没有一丁点关于情书内容的记忆。

对于袁林的记忆,很多时候都是停留在一碗鸭血粉丝里。记得很清楚,那是恋爱没多久的一天,他给我送来情书,阻止我当即打开,说一个人的时候慢慢看。

下着中雨,有些冷,我们同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去街边的小吃店。他一直很喜欢吃蛋炒饭,可是我最讨厌的就是蛋炒饭。于是我不能容忍他坐在我的对面津津有味地吃,袁林说我是个怪人。我有些生气,摔下筷子,撑走了那把黑伞回了宿舍。我在心里想,根本就不是一类人,谈的什么要死不活的恋爱,不如散了。

正那时,他就进来了,提着那碗我还没有吃的鸭血粉丝。对不起,他说。雨水顺着他长长的黑发,汇集成一颗又一颗的水珠,滴答滴答地往下落,他薄薄的嘴唇,泛着淡紫色。我有些愧疚,拿了一条干毛巾给他。

他一直坐在我的旁边,看我吃完那碗粉丝。后来他说,他其实也很讨厌吃鸭血。他还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或者习惯,我们不应该去强求别人改变。

虽然我对袁林的举动有那么一些感动,但是也因为他的那句话,我知道,我和他根本没有未来,他不是我的永远。我总是认为,如果是真爱的`两个人,爱情的力量一定会驱使我们为对方改变。

我还是吃我的鸭血粉丝,他还是吃他的蛋炒饭,我们都不会为了对方去改变什么。

新春的阳光很好,洒在人间,柔而暖,气温似乎也被虔诚的祝福给抬高了。

午餐之后,我们一行十二人去爬山。山不算高,海拔五百米,山顶有庙宇,山脚有现代化的游乐设施,除了这些,都是未经开发的原生态山林。由石阶组成的山路,崎岖蜿蜒,平日里的我缺乏运动,于是在那些陡峭的石梯上行走,一会儿就被落在最后。

在一处木制的休息亭里,袁林见了我就说:“老夏,要不要我牵你?”我才想起来,当年我们爬山,我也是如此,几乎是被他拉到山顶的。

我白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小憩。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山上的风景,无关痛痒。

我想起他对我的称呼,就问:“为什么叫我老夏?我有那么老吗?”

“不是,你误会了,叫你老夏,我觉得很亲切,你不觉得吗?”他投来的目光中,有期待我肯定的讯息。

“哦,好吧。”我说。

看着他那微微有些细密汗珠渗出的额头,突然想起那年他发尖上滴落的水珠。我才明白,当年他连名带姓地叫我,那是一种礼貌与尊重。分手后,他叫我“夏同学”,那是因为心存芥蒂。隔了十年,我们不是恋人,也不是单纯的同学关系,而是阔别已久的老朋友,一切冰释前嫌。

远处的同学催促我们快一点,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袁林问:“确定不要让我牵?我的出发点可是很单纯的哦!”

“不用。”我回答得肯定。

我和袁林的恋爱,只持续了一年而已,源于我的“移情别恋”。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有毕业,我爱上了一个让我为其心甘情愿改变自己的人。

我对袁林如是说。

“你爱上别人了?你怎么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同时和两个人谈恋爱呢?”如我所料,袁林只是很诧异,却没有伤心,没有难过。

我向他解释,我并不是同时爱两个人,我和他,虽然恋爱,但是根本没有爱情存在,或许没有爱情的恋爱,连恋爱也不算。我和那个人之间,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恋爱。

然后我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散了,那时候的我完完全全地陷在另外那段感情里不能自拔,袁林的“死活”我无暇顾及,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系。

后来,袁林来找我,他已经不再直呼我的名字,而是很礼貌地说:“夏同学,夏同学……”但是我依旧看不出他有一丝的难过和伤心,这让我的自责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业的时候,袁林问我,这一别会不会就是永远,要是这一别就再也不见,该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我说,怎么可能,都是同省的人,同学聚会也方便。

袁林还说,他也希望能找一个人,可以甘心情愿为她改变自己。

我说,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

登上山顶,我们去烧香拜佛,我很虔诚地祈祷许愿。

即使是树木萧条的景象,站在山顶,那种顿感自身微小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好似一切纷扰都变得云淡风轻。

他们都说,这一次的聚会比往年的都要有意义。我也觉得,因为有袁林在,有些往事经过时光发酵,再度拾起,真真切切地拨动了内心那根柔软的弦。

或许很多人的生命中,都有一段这样的感情,得到的时候不会感激上苍,失去的时候也不会伤心欲绝。那个人的名字不是你刻意尘封在脑海深处,而是不自知地淡忘。有时候你甚至怀疑,曾经拥有过那么一段俗不可耐的恋情,曾经喜欢过那么一个平凡的人。

你也不会因为那个人而回避那座城市,不会触景伤情,不会想起他的时候默默流泪。

按照行程,下山之后,还要去吃饭唱歌。

我说,家中还有小儿,我得先行告退了。

他们却不依,说我扫兴。袁林出来解围,说他也要赶回省城,次日有其他安排。便有人说我们是商量好的,要去“私会”。我们相视一笑,没有解释。

在他的车上,他问过我:“老夏,你在菩萨面前许的什么愿?”

“我爱的人都能健康快乐。”我如实回答。

“那我肯定不在你爱的人范围之类了。”他说。

我笑了笑,没说话。

“你现在还吃鸭血粉丝吗?”袁林又问。

“那你还吃蛋炒饭吗?”我反问。

“呵呵……”我们同时笑。

送我到我家楼下,他也没有停留,更没有电视剧里那种难分难舍的离别情绪,说了声“再见”就上了车,踩了油门,径直离去,车里的咖啡音乐也在我的耳际渐渐淡去。

倒是我,看着他那黑色的奔驰在暮色中走远,直到消失在目光尽头,还没有转身回家,而是发了好一会呆。沿着他远去的方向,我仿若看到了那年,我们都二十岁,一切都是青春旖旎的模样。

那些远逝的岁月,是心底最初最白衣如画的时光。如同平静的心湖,飘入一枚叶片,然后漾开一圈圈涟漪,很轻很柔;如同天很蓝,我们躺在碧色的草地上,那些腾腾冒着青草味的气息,痴缠在身前身后,沁入心脾,微微的甜,还有一点涩。

只是最初的青草香,终究只适合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