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阅读的美文:我为什么要阅读

编者按:仇媛媛 网名飞絮飘影,安徽寿州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第二届全国“十佳教师作家”,获“淠河文学奖”,“中华杯”全国文学大赛一等奖。创作散文、小说、诗歌200余万字,已出版散文集《飞絮飘影》《大观园群芳谱》《走在文化边上》。《飞絮飘影》曾两度作为作家出版社精品图书在《文艺报》上推介。《走在文化边上》荣获“文学创作图书专著奖”。

关于阅读的美文:我为什么要阅读

作为教师的我,有一定的时间富余,那是我日子里的一个个时空,我会用行动去填充,而一定少不了阅读。

抛开功利,单从生命的需要,我也会阅读,虽然我并未读很多的书。

为什么要阅读?从根本上讲,我想超越。

环境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圈,圈着不变的景物,圈着熟悉的影子、熟悉的话语,总想看一些不同的风景,听一些不同的声音。我没法用旅行去时时更新,别的方式也不能完全满足我想要到达的空间,只有书——自己喜欢的书,能带我到另一世界里逍遥游。

那可能是千年前的某个街角,一群穿戴古典服饰的人们,在店铺前清扫,在朝阳中铺子开张了,街衢热闹了。茶楼里,茶被碾得嫩如松花,被客人们斗得云雾渐生。唱小曲的姑娘们,一张嘴就是秦时明月、汉家陵阙,歌舞场成了唱诗会。对街有舞剑的,“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人群里有诗人,也有书家、画家。老百姓看热闹,艺术家获得的是艺术的精进。

当然这群观众里,有一个我,还有很多现代人,都站在隐蔽的角点,将目光投向一处,只是都不知彼此的存在,我们都是穿着隐身衣的游人。或许我连续几天都在这个城里游逛,我也学着要半斤牛肉、一壶酒,将日光喝成月光;我也试着借来一身胡服,跟着胡姬学跳胡旋舞;再悄悄地潜进一幢华丽的闺房,看闺秀们贴花钿、覆额黄、点妆靥、勾斜红,然后昂首扬眉到街上。

对于宋来说,华美的唐是一个梦一般的存在;对于元明清的人来说,精致的宋是一段很难再回来的梦。历史一段一段地翻过去,是光亮,是灰暗,都将不再重复。如若没有文字,过去的都将归于沉寂,像一堆死灰,燃不起半点光焰。

而有了文字,逝去的也亮了起来。文字是什么?是墨炭。炭沉睡千万年也能醒来,并照耀温暖后人,文字也是。之前的三千年都被照亮了,虽然有些地方并不是很亮,但已足够让后人兴奋起来。

幸亏有那么多非官方文字,它照亮了田间的一朵雏菊、一滴清露,照亮了山里的一株木芙蓉、几声渔樵,还有那清晨赶路时留下的车辙和脚印,如此等等。文字触及的地方,遇到你的目光,瞬时花开。

千年前的场景就在一页页纸上,对于一个坐在现代时光里的人,怎能不心驰神往,怎能不对着这白纸黑字看了又看,直到把这黑的字看出玉的光,把这枯的字看得满室生香,从前在你的静观中又鲜活起来。

喜欢看闲书,我想若不带任务性地读书,人们最想看的可能都是闲书。闲闲即景,寂寂探春。有些书是端起架子写成的,是特意给人看的;有些字,是眼前的事和景落在心底的回音,轻轻悄悄的,只想拾起来,留给自己听。这样的文字更真淳,更温婉,也更有穿透力。它不在教科书上,也不在书架的显眼位置,就像那些幽深的小巷或寂静的空谷,却有着经世不减的魅力。

有一种精致、风雅不再了。曾经像云气一样在大地上弥漫,弥漫成千家万户的炊烟,然后在改朝换代的烽火中,消散殆尽。后世也试图恢复那一种气场,只是当初的形成纯任自然,一旦散了,便聚不起来,比如唐的华美、宋的精致。我们只能在一本本闲书,一本本笔记里,看那些云影了。能窥见一斑,已是幸运。

这窥见的还有自然,虽说青山依旧在,但某种程度上已不是那时青山了。自然靠自然保管,但很多被人为破坏了。“春来江水绿如蓝”“江碧鸟逾白”,这些诗里的水曾经那么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直到后来到了山里,见到了这如蓝如碧的水,我才畅然,继而又怅然,平时我只能从字里去看这些水了。作为那时最寻常的景象:“黄鹂鸣翠柳”“暮雨子规啼”“桑榆燕子梁”,我常常问自己:黄鹂呢?子规呢?燕子呢?怎么飞着飞着就很少见了呢?曾经它们随便就飞进了诗里,飞到了百姓的眼里。读书,也是在读一种记忆,它告诉你,曾经有多美。

书越来越多了,但想看的却很少。开始我们抓到什么都能读得津津有味,到一定时候,便开始挑剔书了。渴望遇到好的文字,所以每读到一本好书或一篇好文,我都会对作者心存感激。他怎么就能提供你的想要,其实你并不能确定你想要的是什么,而是读了某些文,你才明确的。

能写出好文好字的人不多了,往深处说,文字也是心地,也是灵魂,更是境界。好像人人都能使用文字写文章,但灵魂不够清澈的人,文字里总有一股浊气。书不都是香的,事实上,散发出香气的书很少。有些书,我愿反复的读,就是因为每个字丛里都开着一朵香花。

遇到好的书,我愿意静静地听作者一个人在说,情愿被一种气场包围。我会特意看得慢一些,生怕这一美的行程很快就到了头。每一句都是一截路,在这样的路上走走停停,这是我跟那些一口气就走到头的读者所不同的,有了好的去处,我只想耽溺。

如果我在阅读时,觉得自己像个老师,可以对书指指点点,我便不愿再读。我很喜欢能把自己读成小学生姿态的书,这说明书的世界对我来说,几乎完全陌生。我永远对陌生抱有好奇心,这些陌生同时也向我诠释,这个世界更多的是陌生,所谓的`熟悉只是陌生地带里的几个点。无边无际的陌生带给我的不是失落,相反是更大的兴趣。

沉浸到书里,我不知道孤独寂寞为何物。打开书,都是空间,身未动,心已远。每天你看似坐在书斋里,其实你不知道游历到哪里去了。人们傍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或是喝得醉醺醺地入梦,而你莞尔独笑,仿佛寻到了一个世人不知的宝藏,又似乎妙处难与君说,静享此花幽独,欢喜只在你的心里。

只是这般,时间会不知不觉地逝去。一周转瞬过去了,一个暑假不知不觉没有了。苏轼的弟弟苏辙说:“一日空闲长似两日,所以人若一生七十年都在空闲中度过,他实际上等于活了一百四十年。这是求长寿最容易的办法。”照这么说,读好书等于是折寿了,两日的时间,只感觉到一日的长度,但我们有理由在空间上为自己求得长寿。

喜欢阅读,我想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对语言的偏爱。我以前很偏爱语言道出的“理”,现在对语言本身的美也很感兴趣。这真是妙造,竟能美过实物实景。“槛逗几番花信,门弯一带溪流。竹里通幽,松寮隐僻,送涛声而郁郁,起鹤舞而翩翩。阶前自扫云,岭上谁锄月。”这是明代造园家计成《园冶》中的几句描写,不知你看过什么感觉,反正我是被陶醉了。语言真的有再造之功,或许你到了那个园子,觉得不过了了,就如同你去赤壁,也觉得不过如此。有一种美,是语言挣的。

对于一个经常写文的人来说,会感觉到语言的贫乏。要用的语汇仿佛都用过了,很难再找到新鲜的语汇,找到那么漂亮的词句。我也未必喜欢用那种漂亮来装点字面,可我会禁不住去读那些语句,让色彩激发我对语言的敏感和创造。当灰白遇上鲜丽,对灰白也是一种改造。即便我学不来,我的灰白的文字里,也吹过了一阵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