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大学放假，女儿今天回家了。
“我奶奶来了？”。刚进家门的女儿一边放行李箱，一边这样问。“对啊，这大冷天的，村子里冷，你爸爸就接奶奶来过冬了”。我说。“哦，我那‘破烂’奶奶不在家？可又是出去捡破烂了吧？”。女儿还是满嘴“破烂奶奶”的称呼，被我呵斥：“不能那样叫老人，再不礼貌小心挨打！”。淘气的女儿伸了一下舌头扮个鬼脸进了里屋收拾她那些行李去了。
十多年前，公公去世以后，几乎是每个冬天婆婆都会来我家过冬，习以为常。婆婆的勤劳、朴实、节俭在我们这个30多口人的大家庭里是众所周知的，虽做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但是丝毫没有怨言，没有见和邻居们为了啥小事吵闹过，即便是我有时候耍点小性子，老人也很宽容的给与理解……娘家妈妈也多次提醒我：“多好的老人，一定好好孝顺人家，不要总耍猴子脾气……”。下边就说说俺孩这“破烂奶奶”吧。
婆婆很抠，有点勤俭过度。之所以这样说，是看不惯她每次买菜去的时候，东家问问，西家看看，摸摸这个，挑挑那个……可往往是花了钱买回来一些打蔫的蔬菜，或者是些我不喜欢吃的白菜、胡萝卜之类被我看作是“兔子菜”的。并且那白菜的毛叶子很多，看上去很难看，青绿叶子多不说，上边还大大小小的有虫子啃过的窟窿。说过一回她还不舍得丢掉，总是用凉水泡一会，完了拿出来继续炒着吃，她说“这么好的叶子扔掉可惜了，拌上一点面，蒸成白菜团子，蘸着醋可好吃了……”。“那些年谁能吃上这白菜叶子，谁都是最好的日子……”婆婆一边做饭，一边说着那艰苦岁月里的往事：“那年我背着你四哥，去街上赶集，在人家馆子里要一碗煮面条的面汤人家都吵着不让进,饿的你四哥哇哇的哭……”。为此，私下里怪罪过婆婆“老抠”。
再有就是婆婆总往家捡破烂。那些被人扔掉的破纸片、空瓶子、烂铁丝……你看吧，要不了几天院子里楼梯间就会被婆婆塞得满满的，经常是一边收拾一边唠叨：“这些个卖掉能买好几斤白菜……”我很讨厌她这一点。看着楼梯间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就心烦，孩子也因此有了“破烂奶奶”的说法，对于婆婆那种“卖了三块钱纸片还能买几斤白菜”的观点有点不以为然。“看你够洗衣服的钱不？脏乎乎的不要弄那些了，这家里不缺吃不缺喝的……”。老公也多次提醒婆婆不要坚持她的破烂行动了，可婆婆对于我们的反对置之不理，依然坚持，总在说着这样一句话：“可惜了的.，就是弯个腰的力气也累不着，卖了就能买点菜……”。老人这一弯腰坚持就是十几年啊！。“你们这城里人真浪费，好好的纸箱子就扔了，吃了几口的烧饼也不要了，我捡回来小狗狗就能吃……”。“老人都是从困难时期过来的，节俭习惯了，不要说老人，说多了会伤和气……”。对此爸爸也这样教育过我多次。也罢，随便老婆婆干啥去吧，只要她开心，只要她健康，真的没什么。
“今天丫头回来了，咱们吃韭菜鸡蛋饺子吧，孩子最喜欢的”。正当我和孩子为了她抽屉里那些琐碎是否应该扔掉而争论不休的时候，婆婆推门进家，手里拿着一把韭菜。“这韭菜四块五一斤呢，可贵了。我刚才把那些纸片子和空瓶子卖了，买了这点韭菜……”。老人一边说一边坐下来去择菜。我和孩子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示意孩子也坐下来一起择菜。“奶奶，韭菜饺子可真香啊！”。饺子上桌了，孩子笑着对奶奶说，婆婆这时候也笑了。洗锅的时候，再次嘱咐孩子：“以后不敢再说‘破烂奶奶’了，你看奶奶早就惦记着你今天回家，所以才跑了好远去买韭菜，这在平时她是舍不得买的”。孩子回答：“我知道了，‘破烂奶奶’就是好!”。
“奶奶，你以后没事不要到我们学校去，看看你穿的那衣服和收破烂的差不多……”。记得去年暑假回老家，姨妈在向我诉说着自己家小孙女对她说的这句话。“‘六一’节学校组织表演节目，我走了八里路去学校看佳佳表演，那死丫头子站在人群里只当没看见我，回来就拉着脸给了我这一句话……”。姨妈在说的时候，眼睛里含着泪水，看着我也好心酸。也是由于隔着一层表亲关系吧，表弟家的孩子我真不好训，不然我是绝对不能轻饶了那小丫头的。这又是一个嫌弃奶奶“破烂”的，现在的孩子们都怎么了？
眼前又闪现去年到七星小学的一次扶贫活动。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从我们一开始进教室就发现她牵着奶奶的手，一直到活动结束的一上午时间，她始终不离开奶奶。那奶奶看上去也年近古稀，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沧桑里，透着几多辛酸，几多操劳，衣衫也有些肮脏拖沓，可能是由于腿疾吧，拄着拐杖走起路来还是一摇一晃……“她爸爸、妈妈离婚，爸爸出门打工，常年不在家，就是奶奶照顾这小丫头，祖孙俩相依为命。孩子可懂事了，有个好吃的东西总是留给奶奶一点……”。班主任伊人这样介绍。再次看那孩子的时候，她手里的棒棒糖已经在奶奶手里了。在场的志愿者眼睛都湿润了……
看来，农村留守儿童的家庭教育和教育环境问题真的不容忽视。爷爷奶奶们能给一个温饱，但是，给不了一个完整的家，也代替不了父母的爱呀！孩子们现在就开始讨厌老人，觉得老人是处处给他们丢人，却不知道老人们在家的艰辛。这种思想要不得，长此以往，孩子们会走向怎么样的人生道路？忙于生计的爸爸妈妈们，还是抽点时间多关心一下孩子们的成长吧。要知道守在家里的“破烂奶奶”们，正在千辛万苦的帮你们料理这个家，也在帮着你们履行着教育下一代的重大责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