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老鼠

老鼠为十二生肖之首,无论你喜爱也好,厌恶也罢,它都与人类结下了不解之缘。于是一些文人学士,往往借用它的名头,留下些妙趣横生、令人捧腹的文字。

有趣的老鼠

清末民初,扬州的史念祖(?~1938)先生,在准备大举灭鼠之前,还把老鼠作为敌对一方,写了一篇声讨文字《檄鼠文》。文章不长,仅101字:

“奉母命:世毋畜猫。二十有二载,亦弗知有鼠。不图今之大肆扰也,跳踉盗暴,彻旦而不休,以惊我眠,以恐怖我孩稚。主人不堪,惟鲜终是惧。若其早自悔祸也,藉克恪守遗训,细弱实共庆谧宁,孰敢私有殄戕?不然,主人自勉之不暇,又何撄众之怒而独其虐耶?毋悔!”(《俞俞斋文稿》卷四)

简单地疏通一下:遵奉母亲大人生前的命令,咱们家世世代代不得畜养猫类,以致捕鼠伤生,有违佛家众生平等、一切生命都应受到保护的训诲。因此二十二年来,咱们家既不畜猫,老鼠也不为患,人与鼠也都相安无事。万没料到,最近这些日子里,你们这班鼠类竟然大肆骚扰,跳跃跋扈,凶残暴虐,通宵达旦地吵闹不休,损坏衣物,致使成年人无法睡眠,儿童们惊恐不安。身为主人的我,实在不堪忍受了,却又担心受到有始无终的讥讽,因此与你们这些鼠辈约定:倘若你们能够早一点觉悟,知道自己的过错、担心大祸将临而予以悔改的话,我也将严格地遵奉母亲大人的遗训,我们家无论大人小孩都会共同庆祝重新获得了安宁,谁敢私下里伤害、消灭你们呢?倘若不知悔改、依然故我,身为主人,想自我克制已不容易,又何必触犯众人要消灭你们的怒气,对你们网开一面呢?一旦我决定大加挞伐,必能将你们这些鼠辈歼灭净尽,你们可别懊悔哟!

显然,老鼠们不会有那样的“灵气”,看到檄文后因惧怕而安分守己。史念祖先生的灭鼠之举势在必行。他之所以写下这篇《檄鼠文》,或许是一时兴之所至,或许是给母亲大人的在天之灵一个交待吧?

继孙中山先生发起讨袁的“二次革命”失败后,1914年1月,革命党人创办的《民权报》亦被袁世凯政府查封。同年4月,由刘铁冷、蒋著超先生主编的杂志《民权素》创刊于上海。该刊寓政治于文艺,运用文艺形式表现其反袁的政治倾向。内容分名著、艺林、游记、诗话、说海、谈丛、瀛闻、剧趣、碎玉等栏。作品多为文言文,很多作者即原《民权报》的编辑和撰稿人。在第一集创刊号上,有署名“双热”的一篇《戏为鼠界作讨猫檄》,读之使人忍俊不禁。试用白话文翻译于下:

那个恶魔王名叫“狸奴”的,其凶狠赛过猛虎,其贪婪有如豺狼,凭恃着锋利的爪子与牙齿,只知贪图享受口福之乐。其实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耐,不过寄食于豪门深院的奴才罢了,倚仗着主人的宠爱,竟然敢于在主人的卧榻之旁鼾然入睡。于是饱暖思淫欲,越发贪婪无厌,窥伺于我们鼠类的洞穴之旁,仇视我们的种族,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甚至欲置我们于死地而后快。这狸奴僭越、占据魔王的位置已经四千多年了,咳,可叹可悲啊!我们鼠类的子孙,死于其爪牙之下的,不下亿万之众:它一边咀嚼着我们的皮毛,吸吮着我们的鲜血,一边还常常口宣阿弥陀佛之号,假作大慈大悲之状。狸奴这恶獠,竖起它的尾巴,昂起它的.头颅,神出鬼没于昏黑之夜,极其凶恶。我们鼠类的苦难也就极其深重:甚至连娶媳妇时也不敢奏乐弹琴,搬家迁居时不敢高声喧哗、不敢燃放爆竹,产婆临盆时捧着肚子忍着痛苦不敢呼唤,宴请宾客、相互谈心都压低声音不能畅怀,喜悦时不敢嘻嘻而笑,生病时不敢大声呻吟,悲伤时不敢号啕痛哭,发怒时不敢呼喝斥骂。所有这一切,都没有别的原因,那就是畏惧狸奴、戒备狸奴啊!因为一旦被它听到声息,势必会遭遇惨祸。狸奴啊狸奴,我们何曾与你结下冤仇,你要如此残暴地对待我们?鼠国啊鼠国,怎么如此地不幸?咳!咳!我们鼠类痛心疾首,蓄此深仇大恨已非一日,再不兴起报仇雪恨之师,更待何时?如今咱们大鼠国壮士如云,勇士如雨,欲与狸奴决一死战者上万队,视死如归者整千团。全军振奋,向狸奴发出哀的美敦书——亦即最后通牒:我们要仿效民国革掉满清爱新觉罗氏的命一样,奋勇向前。凡我父老兄弟,姑姨姊妹,庸懦者要自立,软弱者要自强,或者用箪装着饭食,用壶盛着浆汤,为大军输送粮饷,载歌载舞地在道旁迎送大军;或者慷慨激昂地参加大军,同心同德,群策群力地讨伐有罪者。我们兵精而粮足,誓必消灭有猫之族,高奏凯歌而还,以宣扬我大鼠国的威风。有功者必有重赏,檄文所到之处,凡我鼠类,务须遵此律令!

谁都知道,无论鼠类如何团结一致、万众一心,都无法与其天敌猫类抗衡。正因为如此,替鼠界“戏拟”的所谓“檄文”越慷慨激昂、越大义凛然,就越有一种滑稽有趣、引人发笑的效果。《民权素》一共出了17集,于1916年4月停刊。作者笔下的“鼠界”,是不是在讥讽、嘲弄袁氏的复辟势力,似乎并不明显;不过,该刊停办之时,袁世凯的复辟帝制之梦,倒是确确实实地彻底破灭了。《民权素》在“名著”栏曾发表过孙中山先生的文章,在其他栏目则发表了不少反袁志士如章太炎、于右任、苏曼殊、柏文蔚的文章,应该说,至少在舆论上,亦为倒袁尽了一份力量。